2008/01/18 | Ordinary Miracle (VM/OB) 第一章
类别(Vigorli) | 评论(2) | 阅读(150) | 发表于 22:44
第一章
维戈•蒙坦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推开了面前的门，上面挂着一个闪亮的金属牌子写着：血液专科。
屋子里只坐着一个人，听见开门声就从堆了很高的文件山中抬起头来。这是个年轻的医生，维戈想，一头蓬乱而短翘的卷发，抬起眉毛时在额头上留下几条细小的皱纹，略有凹陷的眼窝中一双深栗色眼睛炯炯有神。这个人奇怪的让他想起福尔摩斯，那个总有着最疯狂的想法和激情的侦探，在小说里他的眼睛就该是这样，像鹰一样尖锐。
“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劳的吗？”医生的语气职业的冷静并让人安心。
“难道你不请我先坐下？” 维戈反问。
“很明显你已经发现你有这个权利。”医生兴味索然的看着维戈擅自拉了把椅子就大咧咧的坐下，很不客气的评论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来这里干吗？”
维戈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病历和几张皱巴巴的检查单递给医生，“我莫非是来这里看戏的？”
医生接过病历和检查单，很认真的翻阅起来，只是越往后看，原本窝在椅子里C字形的腰越直起来，剑挺的眉毛皱的越厉害。“血癌？”他喃喃说。
维戈点点头，“别的医院的医生也这么说。”
“你既然两个月以前就拿到这份检测通知，你早就该住院了，为什么现在才来这里？”医生问。
“只是有些事需要安排。” 维戈不以为然的耸耸肩。
沉默在两人之间疯狂的滋长蔓延。医生盯了他好一会儿，才从一落落的文件中抽出几张来，从白大褂口袋里抽出支笔刷刷在纸上写着，说不上是什么表情，“Sorry,我第一次和病人首次见面就直接这么沟通，你知道——”他抬起头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手势，“——这总是很别扭的事，如果不事先了解一下情况的话。嗯，你的家人呢？”
“我一个人生活。” 维戈解释。
医生皱眉，“那是件很麻烦的事，你需要自己办理住院手续，还有买饭什么的。”
维戈点头，“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还可以应付这些事。”
“不过明天，不，后天吧，我仍然需要对你做一些身体检查，然后召集一次会议，来看一下你是否需要做腰椎穿刺以应付初步的治疗。”
“OK。”
医生把自己写的几张潦草的纸递到维戈面前，然后他按了一个铃。
很快，一个扎起头发有着阳光笑容的年轻护士从旁门进入，“米兰达，这是蒙坦森先生；蒙坦森先生，这是米兰达，也是你住院期间的专职护士。现在米兰达，请先带蒙坦森先生去住院部办理住院手续，然后带他到R3病房的2号床。”
维戈跟着米兰达先到住院部办好了手续，两个人往R3病房走。米兰达是个热诚、易于接触的人，两个人很快就熟识了，愉快的谈论起来。
“维戈，你能让奥利做你医师简直太幸运了，你知道很多来这家医院的人都是冲着他的名声的，可是那么多病人他根本看不过来，几个月以前他就已经宣布不再接收新病人了，只有交给别的医生治疗。”
“噢，是嘛。等等，奥利是谁？” 维戈反应有些迟钝的问。
“刚才的医生奥兰多•布鲁姆啊，你不认识他吗？”
维戈不置可否的耸耸肩——他竟然没问医生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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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戈坐在2号床上，打量起这间宽敞的病房。说实话，这里比他想的要好太多了。窗明几净，阳光透过格外大的窗户明晃晃的照进来，懒洋洋的让人想把脚趾头都舒服的蜷起来，窗台上几盆叫不上名字的花开的正明艳。
他从箱子里搬出好几大本的日记和随笔，把他们整整齐齐的放在床头边的柜子里。然后再一次扫视周围的人，他不得不承认：不是他太悲观就是这家医院太好。他原本预料在这种长住病房一定会充满痛苦的呻吟声、悲拗的哭泣声，抑或是有几个半死不活目光呆滞的病人，任他再怎么乐观他也没想到这些看起来好象明天去春游的人们正一步步走向死亡。每个病人身边都有几本书，几枝玫瑰、康乃馨、太阳花之类的不是很贵却很漂亮的花，他旁边床的人耳朵里还塞着一个MP3，因化疗而没剩几根头发的脑袋不老实的乱晃，就像所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样脸上挂着睥睨不群的笑容，说不上英俊，却总让人不得不喜欢。
有点像henry，他清楚的记得那个十五岁的小家伙在法庭上用很重的鼻音说，“我要跟着我妈妈，爸爸长的很帅总会有人喜欢他，可是妈妈只有我。”说完，还不老实的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不由得一阵酸楚涌上鼻尖。这是他当初的决定，可是一旦面对却是另一回事。
“hey,mate.”听MP3的男孩子和他打招呼。他紧张的笑笑，用沙哑的声音说，“嗨。”然后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总不能说很高兴见到你吧。
“你刚来。”男孩子没有因为维戈的小小怠慢而不悦，仍旧努力的搭话。
“是啊，我是维戈。”他友好的伸出手去。
男孩子有些费劲的翻了下身，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我是乔拿，这屋里能再有个男的跟我说话真好。”他努力眨眨眼。维戈也冲他笑笑。
维戈指指他看的书，“喜欢昆德拉？”那本书名是《好笑的爱》。这年头能看米兰•昆德拉的人真不多了。
“还行。不过这书不是我的，是奥利借给我看的。”乔拿回答。
奥利，他默念一遍，然后回想起他在说布鲁姆医生。他有些惊讶是不是在整个医院所有人，无论是院长还是病人都叫布鲁姆医生奥利。
“他有很多书吗？”他随意的问。
“嗯，不是很多，但都很有趣。就放在他办公室的书架里，我们有时会到那里借几本书看看。奥利人很好的，没有人不喜欢他。”
“那个头发乱糟糟的家伙？我也许可以排除在外。”他半开玩笑说。
乔拿微笑起来，“奥利总是把他的头发弄的乱糟糟的，大概是缺个女朋友。”
“你们都叫他奥利，而不叫布鲁姆医生。” 维戈指出。
“是啊，我们都爱他。他和我关系特别的好，大概因为我是R3病房的唯一的男的，不过这回情况总算有所好转了。我打赌，没多久你就会为奥利而疯狂，他的魅力无人可挡。”乔拿有些神秘的笑笑。
“得了吧，我可是个心如止水的老男人了。” 维戈叹了口气答到。
乔拿爆发出一阵大笑，“得了吧，你这招在奥利面前不好使。”那本《好笑的爱》被乔拿随便的扔到旁边的柜子上，他苍白的脸上突然出现了兴高采烈的神色。乔拿努力向维戈这边靠，“我跟你说说我第一见奥利吧。”他开始手舞足蹈的说起来。

“他一下子就坐到我的床上，像个哥们似的搂着我，”乔拿一边唾沫星子乱喷一边说着，维戈倒是毫不在意，他已经完全被吸引了。“他说嘿，我打赌你也喜欢BSB的歌，当时你想不到，”乔拿生动且形象的比画着，兼语无伦次，“他的眼睛透亮的像琉璃瓦，如果没有耳朵的话嘴都咧到后脑勺了，我都想不到这就是我的医生（我总认为当医生的就得有长白山似的脸），他笑的就个街上的流氓痞子一样，但是他长的实在太英俊了，你都无法想象，我当时就觉得一道白光冲过眼前，我就觉得他让我做什么我都不会说不。我过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说是，”乔拿的脸开始红的发亮，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他向我肩膀上看上去使劲拍了一下，其实很轻。他特放肆的指着我，大笑着说，我就知道。然后我们两个就这么搂着一直聊各个乐团，聊John Lennon，聊Westlife,他说他最喜欢那首Show me the meaning of being lonely，我说我也喜欢那首，但我更喜欢That’s why 还有against all odds，然后我们又聊到Ticket to ride里面那把十二弦吉他。我们就这么一直聊了整整四个小时！四个小时！后来我看见我爸妈就一直站在门口看着我们在那儿哭，等奥利出去以后他们又聊了一会儿。我爸妈现在一周来看我两次，他们还要做生意，给我挣住院的钱，等有了合适的骨髓就马上做手术。”乔拿的脸有一种维戈久违的光芒，似乎叫希望。
“后来呢？”维戈情不自禁的问。
“奥利平时工作的时候都很严肃，但是他每天早上一定会提前到R3来，他会送每人一枝或两枝他家花园种着的花，有时是太阳花，有时是玫瑰，有时是康乃馨（玫瑰是表示最喜欢，每天不一定谁收到），他每天见到我们都是生机勃勃、笑嘻嘻的表情，我们简直就忘了我们是得绝症的人。他会在每个人的床上坐几分钟，咬耳朵说着好笑的事，然后交换早安吻，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我记得有一天我给妈妈打电话，听见爸爸咳嗽的声音，才知道爸爸太辛苦发烧了却不让我知道。我特别难过，奥利看我不对劲就问我怎么回事，我说完之后说我不想活了，只能给家里增加负担。没想到他反手就给了我一巴掌。”乔拿说着还边笑边摸摸脸。
“他打了你？”维戈惊讶的问，暗自琢磨着有必要对那小子防备一下。
“只是很轻的一下，他一直都这样，看着很重，到了脸上却只有那么轻巧光滑的一下。然后他指着我的鼻子尖训我，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他说你以为你会死就了不起吗？有本事给我活下去！他就说了这一句，我当时眼泪就掉下来了，抱着他哭了很长时间。后来听说这是奥利第一次上班迟到，他后来还因为这讹了我一个冰筒。”
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乔拿最后说了一句令维戈印象深刻，“我有时候觉得我简直就是为他而活。”
那我呢？我又为谁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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